(taaze.tw)
這本「黑天鵝綠（Black Swan Green)」是「雲圖(Cloud Atlas),2004」作者大衛米契爾(David Mitchell)在2006年出版的自傳體小說，並不是他的最新著作，不過中譯本一直到今年七月底才由「天下文化」出版。
可能是因為我在部落格曾經寫過一篇「雲圖」的心得，所以天下文化的企劃人員在七月時寄給我一份用A4紙裝訂的試讀本。當時我忙著規劃全家八月到西班牙旅遊的行程，收到讀本後一個字也沒讀。在良心不安的狀況下，我把這本厚厚的試讀本裝進了行李箱，扛到西班牙去了，希望在西班牙半個月的旅途中能夠把它看完。不過想當然耳，累死人的自助旅行怎麼可能有力氣看書呢？所以八月底時我又原封不動地把它扛回家了。＾＿＾
沒想到剛進家門，就讓我們社區警衛室通知去領取一份掛號包裹（在我出國期間寄到的），打開一看，竟然是一本正式出版的「黑天鵝綠」。這下子我的慚愧指數真是破表了，實在對「天下文化」的企劃人員感到很不好意思。所以這幾天趕緊讀完這本書，寫下心得與大家分享。這也是我當初答應試讀的承諾，感謝「天下文化」讓我不能偷懶、讀到一本好書。
這本書是以一個十三歲英國男孩傑森泰勒的第一人稱觀點來敘事，全書分成十三章，每章都有個主題，分別或交叉談家庭、父母失和、同儕壓力、友情、善惡、福克蘭戰爭、文學、霸凌、愧疚、初戀、口吃夢魘、親情溫馨、父親外遇、母親二度就業、柴契爾夫人鐵腕政策等等。各章可以看成是獨立的短篇小說，也可以看成是互相有關聯的生活記事。
文中背景是男孩居住的英國伍斯特郡（傑森家所在的社區就叫做「黑天鵝綠園」村），時間則大約是橫跨在一年之間。作者並沒有明確地在書中點出年代，不過我們從在內容中佔了一個很重要地位的「福克蘭戰役」，大約可以知道本書的時間背景是在1982年，（透過本書我們也了解了一些當時英國人眼中的福克蘭戰役樣貌、以及當時的社會氛圍）。
傑森以真實與幻想交錯的手法，幽默的口吻，記錄下他在十三歲這一年的成長軌跡。由於是英國男孩的成長軌跡，所以我們台灣讀者剛開始閱讀時可能會有點抓不到共鳴點的感覺。不像大衛米契爾其他的作品有著精彩絕倫的故事可讀，這本書就是以淡淡平常的生活內容，放進作者的思想，還有對年少生活反思後沈澱的人生智慧。我是一直讀到最後兩章，才感受到作者想談的普世價值觀、與對人生無奈的一種悲憫，在全書結束前我掉下了眼淚，也佩服作者將全書十三個章節頭尾銜接的巧妙安排（當然，這對於寫過奇作「雲圖」的他來說應該是小事一樁吧！）。
這本書除了一些關於青少年成長必經歷程（如校園霸凌、父母失和等等）的內容外，書中有幾個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段落，接下來就一一討論。
首先是在「親戚」那一章中，作者藉由傑森姊姊茱莉雅與布萊安姨丈的脣槍舌戰，表達了他對二戰中日本平民遭遇的同情（畢竟日本是唯一一個遭受過原子彈攻擊的國家）、以及他對英國中產階級在1980年代對經濟強權日本普遍抱有敵意的不認同。這裡已經顯示出作者曾經在日本常年居住對他的影響，後來他的另一本作品「雅各的千秋之年」更是以十八世紀末鎖國時代的日本長崎為背景，充分展現出他對日本的深入了解。
再來，就是在「幽靈幫」那一章中，傑森與好友莫朗一起被象徵地位提升的「幽靈幫」欽點參加入幫測試，傑森驚險通過，莫朗卻有了大麻煩、不知是否平安。當「幽靈幫」的老大嚴重警告傑森不准泄露身份去幫助莫朗時（否則除了被逐出幫之外、之後將不斷地被找麻煩），傑森在天人交戰之後還是選擇去幫助自己的好朋友，即使知道將來自己將面對悲慘的遭遇。這一章絕大部分是在描述傑森通過入幫測試的驚險過程，詼諧刺激的內容，最後卻結束在無聲無息、肯定善良互助與道德勇氣的一句「我開始了解那些自尋死路的人為什麼要往北走，不停不停地走，走到高地融入海洋之處的不毛之地。那不是詛咒，不是懲罰。那是他們自己想要做的。」這段文字的力量以及背後對人性試煉的精簡註釋，令人動容。
接著，作者在「太陽室」這一章中給了文學愛好者以及「雲圖」的讀者一份大禮，他借由傑森匿名發表的詩作受到一位法國老貴婦的青睞指點，在文中發表了自己對文學的看法。什麼是好的文學作品？真正的好作家又有哪些特質？大衛米契爾藉老貴婦之口以諷刺幽默的口吻一一道來，也借由傑森的學習熱忱讓讀者憶起自己對文學愛好的初衷。文中的老貴婦更是「雲圖」故事中第二段「寄自日德堅莊園的信」中的一位重要人物，羅伯特佛比薛爾的「六重奏」也在此再度出現，看過「雲圖」的讀者一定會忍不住把「雲圖」拿出來再翻一遍。
最後，作者在「磨刀匠」、「鵝慶市集」、「狄斯可」、「一月人」幾個章節中，把歐洲人對吉普賽人的歧視、傑森對一件同學意外的愧疚、傑森對霸凌忍無可忍的反擊、以及傑森父母的離異等等內容，做了情節比較高潮化的安排，而這一切，都在為最後一章「一月人」的深刻惆悵結尾做鋪陳。
全書最令我感動的地方，就是結尾傑森在父母離異後必須搬出「黑天鵝綠園」，他到森林裡一個老婦人家道別，面對已經中風臥床神志不太清楚的老婦人，他才說出自己的心事：他必須為一位同學的車禍意外負責，這位同學失去了一條腿。傑恩不敢對任何人說出這些話，這是他心底的一項恥辱與愧疚。這一段讓我想起了自己心裡的一項愧疚，我很明白這種愧疚無法輕易對人陳述的感覺。這一段令我掉下淚來，這種對普世人性心理中掙扎的描述，使這本書跳脫了英國青少年自傳體成長小說的框架，讓我有了共鳴。
而這種共鳴與感動延續到全書的最後一頁，傑森與媽媽姊姊即將離開黑天鵝綠園的房子，傑森的爸爸早已搬出了，傑森離開前強忍眼淚，姊姊安慰他，一切到最後都會沒事的。雖然是平平淡淡的一些文字，卻讓我們感受到人生有許多事的莫可奈何，事情發生了，我們只能接受它，回顧它，如果「感覺不像沒事」，「那是因為還沒有到最後」。
這個惆悵安靜的結尾讓讀者在心中細細回味傑森這一年來的點滴，也回味了自己成長過程中的記憶。
我想，這本書可以入圍曼布克獎決選，除了對英國人來說這本書重現了1980年代的英國種種，能引起普世讀者心中這種惆悵與感動，應該也是原因之一吧。這本書也是「紐約時報」年度推薦好書，大衛米契爾的作品，也許是每位文學愛好者都不該錯過的。
我也很高興，我沒有錯過它。前幾天我去逛誠品時發現它被放在不太起眼的展示位置，樸素的封面設計在汗牛充棟的書海中的確不太醒目，您如果有興趣的話要費心找一下了。
PS.這篇文章中有本書十三章內容的精簡介紹，請參考：
http://blueleslie.pixnet.net/blog/post/42619178-大衛米契爾《黑天鵝綠》：以老題材烹成的創意佳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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