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中秋節,自古以來中秋節帶給大家的感覺,就是要與家人團圓。到哪裡團圓?答案通常都是:「回家」。這部『太陽的孩子』在中秋節檔期上映,正好讓我們可以多想想它的主題:「如果沒有了屬於我們自己的土地,將來我們能夠回到哪裡?」
『太陽的孩子』是部以原住民觀點拍攝的劇情片,從預告及宣傳中我們知道這是改編自真人真事,敘述一位花蓮原住民婦女Panay為了完成父親的願望,爭取修復灌溉水圳、恢復農田耕作、拒絕讓祖先留下來的土地被變賣成為觀光用地的故事。全片的演員除了曾經演出過『賽德克巴萊』的徐詣帆之外,多半是原住民素人演員。也許一般觀眾對這樣題材嚴肅、演員知名度不高、觀點又比較特別的影片沒有很大的興趣。但這真是一部很令人感動的作品。
令人感動的原因,並不是片中略微明顯的抗爭觀點與畫面(片中有牽涉到一點點「太陽花學運」的畫面、也有原住民抗議公權力與財團掛鉤打壓他們的抗爭畫面、還有一些很明顯諷刺大陸資金進入台灣的台詞),相反地,若是全片以這些畫面為重,恐怕會讓過多的政治色彩與偏綠色彩掩蓋了本片真正的價值,也讓中立觀眾望而卻步。
全片令人感動的原因,是它真誠地呈現了原住民在時代發展命運不公的弱勢下,如何堅持著守護自己部落的傳統、如何拒絕近在眼前的財富、去爭取一個子孫可以世代延續的「根」。
隨著劇情的推展,我們看到原住民青少女在觀光客前表演賺取打賞錢、原住民的土地一塊塊賣給建商、堅持不賣地的阿公罹患肺癌卻沒有錢做標靶治療、女主角在爭取修建水圳經費時的處處碰壁、原住民鄉親們對建商開發的意見分歧、、、,還有年紀輕輕就負擔家務的天真女孩,毫不掩飾在部落生活的無奈與對大都市的嚮往、但又懵懂地了解自己部落根源的榮耀。
導演以極為誠懇的態度讓觀眾看著原住民在現實環境中的妥協、掙扎、無奈、堅持,實在很難不讓人掉淚。
而影片中最發人深省的,是阿公的一句話,他說:「如果把祖先留下來的地都賣了,我們的孩子以後就沒有地方可以回去了,我們的部落就只能到處流浪了。」
這是我從來沒有想過的觀點。世界上有到處流浪的吉普賽人、有拼命也要建立自己國家以色列的猶太人,他們不就是活生生「沒有地方可以回去」的例子嗎?我們從來沒有站在原住民的立場想過,部落傳統的延續是需要一個「根」、一塊土地的。從本片中我們也才知道,台灣一些原住民部落早已經沒有自己的土地,只能在其他部落之間遷徙漂泊了。
一塊土地真正的價值是什麼?拿來蓋大飯店,讓我們這些外地人週末假期時可以去賞景度假?還是延續一個部落的生存、尊嚴與根源?當我們以漢人世俗的眼光看著「很窮」的原住民時,又怎能了解他們要有多麼「富足」的心靈與決心,才能忍住金錢誘惑守住祖產?
這樣富足的心靈與決心,也就是這部片最感人的地方。不論您是否贊同「有土地才有根」的觀點,應該都會被其感動的。
在這裡要稍稍離題一下,說說我自己的感想。以我個人來說,我的父親是民國38年逃難來台的外省人,他加入軍隊,在台灣各地駐紮過,直到在嘉義遇到了我的母親,結婚退伍最後定居在高雄眷村。對他來說,他的家鄉在大陸,但是對我來說,我的家鄉在高雄。我的父親一直到現在,都還想著也許將來能葬在故鄉。而我,葬在哪裡的問題似乎從不曾困擾我,因為我覺得這個問題「無所謂」。是否這就是因為我父親在時代悲劇下被迫失去了他的「根」、而導致他的後代不重視「根」?還是其實離開「根」並沒有那麼嚴重,因為新的全球化時代來臨,到哪裡都可以找到自己心靈上的「根」呢?
這些都是在我看完這部影片後,盤旋在我腦中的問題,所以我並不確定自己是否百分百同意本片關於有「土地」才有「根」的觀點,但雖然如此,我觀看本片還是哭到幾乎快承受不住。請您不要被本片這個嚴肅的議題嚇跑了,其實除了土地與根源之外,這部片還有一個很大的亮點,就是女主角女兒Nakaw這個角色(母親不在家,她一個小六生,需負擔照顧阿公、弟弟與所有家務)。
Nakaw代表了原住民孩子在這個對他們不利的複雜時代所展現的勇氣、體貼、細膩、與真誠,她與母親、弟弟、阿公之間的關係,也是片中催淚的來源。有一段她在阿公住院的醫院前讓媽媽抱著安慰:「累不累?很累齁?沒關係,媽媽來了。」的戲,讓我哭到心痛。尤其要大大感謝飾演這個角色的素人演員女孩吳燕姿,她的演出非常自然,幾乎讓人以為這就是她生活的紀錄片。
這個角色適時地沖淡了片中偶而略微明顯的政治立場,讓我們可以不分藍綠,真正關心這個屬於原住民、也屬於普羅大眾的深切議題:「弱勢生存、土地尋根」。
非常值得觀賞的影片,台灣國片難得一見貼近生活的細膩誠意作品,也是更為難得的替原住民發聲之作(台灣第一部原住民觀點電影「不一樣的月光」是2011年的片子,相隔4年才有這第二部作品)。雖然片尾時劇情設計象徵人民以網路力量戰勝國家機器、海稻米的栽作販售計劃將一帆風順、Nakaw也將順利前往臺北受體育專長教育,似乎一切的問題都暫時化解了,沒有再做更深一層關於Nakaw融入大都市生活的心理探討。但這畢竟不是本片的重點,我們也期待能有延續下去的作品,繼續讓一般大眾了解原住民的心聲、了解我們不曾正視的不平待遇、也了解我們所忽略的弱勢關懷。
中秋佳節連假之際,請到戲院去支持『太陽的孩子』吧!它應該得到重視的。
MyScore:9.0(適合所有觀眾)
(1-10分,7分以上可以一看,8分以上值得進戲院觀賞,8.5分以上不看可惜,9分以上不容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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