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我第一次真正了解「天主教神父對小男孩性侵」對受害者身心造成的可怕傷害,是在2004年觀賞阿莫多瓦導演的『壞教慾(Bad Education)』時;而我最近一次看的關於新聞道德的影片,則是2015年由凱特布蘭琪所主演的『真相急先鋒(Truth)』。將這兩部片的主題與精神結合起來,正好就可以來簡單分析這部呈現新聞、法律、宗教人士在專業、良知與利害關係間掙扎的影片『驚爆焦點(Spotlight)』。
我想本片的故事內容應該不用多做介紹了,這是根據真實事件改編,敘述「波士頓環球報」在2001年揭發數十名天主教神父性侵醜聞的幕後經過。影片中六位主角(報社主編、四人焦點小組、以及受害人律師)處理重大議題認真拼命的工作態度、以及面對龐大壓力下的道德勇氣與使命感,讓看過電影的觀眾無不動容。
在本片背景中,波士頓居民中有超過百分之六十人口的天主教信眾,這讓片中主角們在揭發宗教醜聞時比揭發其他種類醜聞時承受更大的精神壓力。也是本片主題有別于一般新聞道德電影的地方。
不過憑良心說,台灣不是一個宗教勢力龐大的國家,關於片中宗教對受害人以及新聞工作者的神聖權威義涵還有醜聞震驚度,我們一般觀眾應該是很難「真正」體會的。所以我想我也就不多歌頌主角們勇於對抗宗教勢力的勇氣與掙扎、也不討論受害者的心靈創傷了(因為對我個人來說,這部分雖然在觀影時頗讓人震撼難過,但觀影後造成的影響後座力其實不是很強大,可能是『壞教慾』中描述這類傷害比本片更直白更令人震撼的關係),在此僅以一般新聞道德與人道的眼光來看這部片。
關於這種新聞工作者以小蝦米對抗大鯨魚的姿態報導內幕新聞的影片並不少見,但受限于題材的嚴肅性,有時會流於說教、或呈現太過優越的正義感,讓人無法認同影片的觀點,如『真相急先鋒』就是一個失敗的例子(該片的劇情是新聞台報導小布希逃兵事件的幕後過程,屬於政治性議題)。
不過請放心,本片『驚爆焦點』的劇本結構慎密度與觀點深度比『真相急先鋒』實在好得太多了。^_^
根據資料,導演湯瑪仕麥卡錫花了大量的時間精力收集相關資料,自己也擔任編劇,我們可以感受到他在影片中呈現出以這個事件闡釋理想的熱情。全片兼顧理性與悲憫,以多線平行敘事進行,在劇中記者龐雜的資料查證過程中不煽情也不枯燥地、以驚人的繁複段落銜接、慢慢將劇情推上最後報導成功的高潮。
影片一開始,大量的醜聞案背景資訊以及人物關係,讓觀眾可能會需要一點時間適應,但還好編導接著以一個有點懸疑感的梗:「5年前受害者組織寄到報社的資料是寄給誰?」、「當初教會律師提供給報社的資料到底是給了誰?」、「報社中是否有人要刻意維護教廷?」來增加影片的張力。我個人覺得這是想要兼顧娛樂度與嚴肅性電影編劇上很值得效法的一個地方。
另外本片人物刻劃成功也是讓片子好看的一大功臣。本片主要角色不少,劇情細節及段落分鏡又極為複雜,每個角色可以分配到的戲份並不多,但是很神奇地本片各個角色可以都在觀眾心中留下鮮明印象。
例如報社主編拜倫(李佛薛伯飾)、焦點主編羅比(米高基頓飾)、小組成員麥克(馬克魯法洛飾)、莎夏(瑞秋麥亞當斯飾)、班(約翰斯萊特利飾)、正義律師米契(史丹利圖奇飾),每個角色都有分配到令人難忘單獨演出的內心戲(如莎夏與奶奶上教堂、班擔心自己孩子離性侵神父宅太近、律師對被害者的深切悲憫等等),這讓觀眾對他們的認同感大大提升,也加深我們了解整部片是一個團隊勇氣凝聚的過程。比起看完『真相急先鋒』後大家大概只會記得凱特布蘭琪這個角色,這感動度是完全天差地遠的。
雖然一般評論焦點都聚焦在馬克魯法洛以及瑞秋麥亞當斯這兩位演員身上(他/她們也獲得本屆奧斯卡男女配角提名),不過我個人覺得飾演猶太裔報社主編拜倫的李佛薛伯這次的演出非常好,他將這個角色的內斂拘謹堅毅詮釋得很令人難忘,可惜這個角色的戲份到後段就變得無關緊要,讓他的演出亮眼度也相對被忽略了。
這部片全片都保持冷靜中立的敘事立場,沒有特別醜化哪一方的人員,即使是對犯下性侵案的神父與宗教體系,編導也沒有以煽情方式來強化大家對他們的憎惡。只是到最後結尾時導演還是忍不住以勝利凱旋的敘事法來做了「正義終於伸張」的傳統式結局。這是我個人覺得稍微可惜的地方,這樣的結局讓結尾的力道稍微薄弱了一點點。
~以下有雷~
不過本片最大的一個高明處,是讓原先鋪的小懸疑梗「5年前受害者組織寄到報社的資料是寄給誰?」真相大白,原來五年前收到這些資料的報社員工就是主角焦點主編(米高基頓飾)自己,他完全忘記當初有這件事。五年後他想指責當初的「良心冷漠」媒體人,原來就是他自己。
這樣的劇情設計,實在更勝千言萬語。也強烈傳達了本片主題:「冷漠,才是造成一切傷害的主因」。「如果養成一個孩子需要整個村子的力量,那麼性侵一個孩子得逞也是」-這句史丹利圖奇的台詞,將會成為本片最令人難忘的焦點之一吧。
所以,無關宗教,這部片就是一部想喚醒大眾對社會、對周遭用心關懷、別以冷漠怕事來掩蓋自己良知的作品。主題嚴肅,卻無說教意味,又緊湊好看,是一部很成功的「以影傳道」商業電影。
IMDb:8.2(本片已入圍奧斯卡最佳影片、導演、劇本、剪接、男女配角等六項大獎,劇本與剪接實在出色)
MyScore:9.0(適合所有觀眾)
(1-10分,7分以上可以一看,8分以上值得進戲院觀賞,8.5分以上不看可惜,9分以上不容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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